《艾莉塔:戰鬥天使》:身體與意識的辨證
- Chan Wei-Bing 陳薇敏
- 2019年2月26日
- 讀畢需時 3 分鐘
已更新:2019年5月19日
身而為人,「我」是誰?
「時間」絕對是《艾莉塔:戰鬥天使》這類生命探索的最佳母題。尼采在解釋時間時,以「永恆輪迴」的概念提出:「每一次回返,都是對文明與過去的清算。」帶著三百年前的URM高端科技,阿麗塔卻以只剩下一顆頭的形態出現在廢墟場——現在的廢墟場。依德醫生於是將原本要給女兒的身體與阿麗塔的頭合成⋯⋯
身體是什麼?賽博朋克式的合成人
意欲在人體之中展現機械複製性,以電影史的發展歷程來說,早在1924年,畫家萊謝爾就拍攝了他這一生中唯一的一部電影作品《機械芭蕾》。只有十六分鐘,他卻藉此展現人體—機械的重複性、集體性。 2019年的卡麥隆,除了利用現代技術將「人體—機械」的概念更加具象化外,在這個討論範圍上,前後相隔近一百年,電影作品的辯證究竟起了怎樣的變化、來到怎樣的境地?
在廢鐵城的頭頂,漂浮著巨大的天空城。地下居民的一切勞作,都是為了供給天空城。為了心愛的男人雨果,艾莉塔將自己價值最昂貴的心臟掏出來,告訴他:「這值很多錢,賣了它,你就可以買到通往天空城的入門票。」爾後在打鬥場面中,碎成幾塊的她仍堅持作戰。
當眼前的世界來到故事所設定的2563年,人的身體就如同現在的電腦編碼般,透過10、01形成相互關係。只要是編碼,便有翻譯與轉譯的無限可能。只要是編碼,就能穿越時間、空間,走向永恆。

「意願回返,卻無法讓意願得到滿足;無法擊碎時間與時間的慾望——這便是意願最孤獨的苦難!」 尼采《時間的旅行》
而事實上,當艾莉塔得不停地經由打斗方能憶起往事的蛛絲馬跡時,她便是一次次地回返傷痛的場所,進行了尼采所言的「時間的旅行」。她的破碎與疼痛是必要的,因為所有的知覺,幾乎都會變成情感。只要不斷增加身體的行動,便可以不斷回返過去,卻也慢慢將回返變成痛苦。
艾莉塔作為合成人,懂得愛、也有人性。但她依然保有痛覺嗎?身體是什麼?生命是什麼?若以最能囊括一切的方式拷問自己,即是那些有機的。
合成與編碼,只不過是工具性、身體性的「再」。電影的身體,必定建立在電影的工具。而影像本身,再現則是翻譯與詮釋的過程,是真正有機的元素。我們之所以用電影切割時間,形成失真、亂序與「事實的雜訊」,是因為電影本來就是一個理解語言的過程:無論是理解電影語言,抑或理解言語意涵。
意識是什麼?身體、意識的終極烏托邦
在數位世代,影像本身就是一種物質外的思想,也是抽象的情感,如同知覺與意識。它顯現了機械的絕對性,因為它複製了一份真實世界的模樣,卻成為了真實世界的怪胎:影像終究不是在場的。而「我」也始終成為一個空泛的概念,近乎不存在。只因我們並非集體,也礙於生活型態從集體走向個人、私密與碎片化,時間的旅行變得隱密,使得人與人之間根本不在同一個時間流中。
「『我』終究來自於內感官的形式條件,也就是時間的支配。唯有在時間裡,一切物事得到整理、進行結合,並且互相建立關係。」 康德
艾莉塔的「我」,可以自由變換身體,只要大腦仍在、意識仍在。這部電影充滿了暴力美學:
我的意識被創造成嚮往暴力、也渴望愛。
我的身體只不過是載具、是知覺的媒介。
如同承載影像的電影本身,便是承載電影意識的電影身體。而若要聆聽世界的問題,我們的確需要溫柔的態度。但為了解決世界的問題,尤其是不公不義的,卻常常需要艾莉塔般的憤怒。
人,終究還是渴望不死、不滅,戰勝時間。
那是一座遙不可及的理想鄉,也是身體與意識的烏托邦。事實上,這個世界似乎注定是要毀滅的,因為空間絕對、也已經沒有辦法了。空間正在衰弱,唯有在時間中,永恆才有可能;也唯有倚賴時間的幽靈,我們才有可能從時空的被支配者,轉換為支配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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